第1823章 毁灭之路

        我的第一反应是迟钝的,因为没想到张明杰竟然真的昏了头,不由分说便敢持刀行凶;

        然而我的第二反应又来的太快,当看到他朝我扑过来之前,明显是朝林志瞄了一眼的之后,便笃定他不敢真的伤我,所以我才坐的那叫一个稳如泰山,安然未动;

        于是当张明杰手中的刀子距离我的心脏已经不足一臂之近时,瞬息之间脑子连续三个急转弯的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可能真的受到了严重的威胁,这厮冲势之猛,已经完全没了后手的余地,甚至连只是想要伤我的可能都没有了,这一刀但凡刺中,我必一命呜呼啊!

        此刻我若是站着的,也许尚有躲避或者反击的可能,然而我却是坐在床上的,已无暇起身,甚至连抬腿反击的空间都已经不够,唯有向后躺倒,但也只能避开心脏中刀,却来不及避开头脸,且前提还得是我这具在病床上躺的已经有些迟钝的身体能够跟得上我脑子里这个迟来的本该是下意识的反应——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幸哉幸哉,才坐了几天办公室的林志离反应依旧敏捷,身手仍然矫健,更不似我,先入为主的判定张明杰既然真的这么高调而又直接的叫嚣着闯进来,让我有了足够的时间做出防备反应,其实就是因为他心里也清楚我不太可能是杀害他母亲的凶手,所以既有迁怒发泄之情,亦不无求证试探之意,认为他的这种失控和失态,至少得有一半以上的成分都是装出来的,尤其是看到了一身显眼警服的林志也在房间里,仍不收敛、不收手,冲动的着实有些过了头,我便更笃定他是在趁机表演了,觉得他就是想借这种完全丧失理智的行为,向林志以及尾随他追进我病房里的那几张嘴巴,撇清他本身也存在的弑亲之嫌。

        既然他有自证之心,那就更不可能当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我刺死在他的刀下了,否则就不是‘有他没我’,甚至都算不得‘同归于尽’了,因为事后证明了我的清白和冤死,身陷囹圄的他,不仅要给我偿命,也注定会失去为他母亲亲手复仇的机会——是的,如果我没有看到他母亲惨死的那张照片,没听林志细说他母亲被糟践蹂躏的凄惨死状,我反而会对张明杰多几分戒备之心,觉得他极有可能误会我,可正因为那太像是沙之舟的手段了,张明杰越是失控、失态,我才越觉得他那是装、那是演、那即便不是为了自证,也只不过是赤裸裸的迁怒,故,我只要摆出一副问心无愧、清者自清的姿态,他这一刀就绝对会半途而止,继而因为下不来台阶而窘态百出,是以当满怀期待的我意识到他这一刀已然是不可能收得住势的时候,再想有所反应,已经忒晚了。

        林志却不然,别听这厮嘴上说着相信我,但在找到切实的证据能够证明我的清白之前,他心里怕都不会打消对我的那几分怀疑,所以当看到张明杰一刀刺向我的心口,他是一点都不敢大意,在哥们露怯叫呼救命之前,及时抢前一步,双手如虎钳一般快、准、狠的擒住张明杰持刀手的手腕,随即将他手臂向身后一拧,脚在他膝窝一蹬,合身将他向前一顶,卸掉了张少爷手中刀的同时,亦让他双腿跪地,旋即腾出一只大手,掐住他的后脖颈,将他上半身死死的压趴在了我的床上。

        没有训斥张明杰,淡定将他制伏的林志反而变得有些不淡定的先对我急赤白脸道:“楚南,我的楚少爷、楚大爷!别人都是好了伤疤才会忘了疼,你这一身的刀伤还没好呢吧?怎么现在就忘了疼?以命换命你觉得不亏,但这事若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哪怕你死不了,只是身上又多添个窟窿,我都得亏到姥姥家去了!且不说冉小姐会如何迁怒我,小夜那丫头就得跟我拼命啊——还是说你觉得清者自清,你就能刀枪不入,或者他理所当然的就会退怯了不成?那我只能说,你简直比一个怒极失智的人还要失智,也忒的自作聪明了!”

        哥们被林志说中了心思,脸皮子下边烫的不行,嘴上却不可能承认我的想法确实太主观太自信了,“我这叫有恃无恐——不是有你在吗?”心有余悸的我咬着后槽牙问张明杰道:“是不是啊,张少爷?”

        没错,张明杰那一刀之所以没收势,并非我猜错了,而是因为他相信,就算我不躲或者躲不开,在伤到我之前,林志也一定能够将他制伏——他才是真的有恃无恐。

        “装!”张明杰被林志按着头,半张脸都陷进了床垫里,但仅余那半张脸上的狰狞,若是被胆小的人见了,说不得晚上都是要做恶梦的,“楚南,你接着装!你敢说我妈的死……我妈被那样羞辱折磨至死,不是你蓄意报复,将对沙之舟的仇恨迁怒转嫁于我!”

        看,他的痛苦和愤怒都是真的,但话却说的滴水不漏,仍在有意撇清他与沙之舟的关系,他似乎也还没有意识到,如果认定了我就是他的杀母仇人,与我已经近在咫尺,哪怕被林志钳掣限制了行动能力,他也该本能的挣扎反抗才合理,而此时激动的情绪和口吻对比冷静又顺从的身体语言,恰恰将他心里那种刺我未遂的如释重负暴露无遗!

        刺我就是一场表演,一场向人自证并试图泼脏我的表演!

        “你若是这么问我的话,那我还真不敢说,”我无视林志亦同张明杰一般惊异的表情变化,冷冷的与张明杰对视着,淡淡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你妈妈的死,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深表遗憾,但我并不会因此就改变对你的观感——从你现在还能说出我对你仇视的态度是源自于‘迁怒’,在你持刀刺向我的时候我心里对你尚存的那三分同情,现在也随之灰飞烟灭了,张明杰,你还真的是不思悔改!我非常认同你妈妈十有八九就是死于迁怒的这个观点,至于究竟是死于谁对谁的迁怒……哼,我就不相信你自己心里没数!你跑过来迁怒于我,不知道是哪来的脾气和底气!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像沙之舟那种人渣败类那样残忍下作的行为和手段,我楚南既做不来,也学不来……”

        “我呸!”张明杰一口唾沫啐出来,没能吐到我脸上,反而因为林志反应奇快,将他的头及时按转,喷到了床上,滚了他自己一脸,也为此让他愈加恼羞成怒,冷笑揶揄我道:“一个连自己小姨都上了的畜生,你又是哪来的底气和资格跟我说你有做人的底线?!”

        “呵……哈哈——唔!”不知是怕张明杰冲动闯祸还是来当背景板给他壮胆撑腰跟进屋里来的四五个人里,也不晓得是哪一个笑出声,因为马上就意识到了笑声不单是对我的攻击,对于刚刚惊闻母亲被害的张明杰也同样是一种冒犯后,立刻收敛补救,以至于那四五个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惶恐无辜的表情。

        我对张明杰这话都完全不以为意,就更不屑去理睬那几个连‘虾兵蟹将’这四个字都不配的张家小喽啰了,但是将小夜这个徒弟当做女儿一般看待的林志却不干了,按在张明杰脑后的那只大手明显加了一把劲,如鹰爪绞头,光是看着都能让人感同身受,觉得脑袋有种挤压欲炸一般的疼痛,“张明杰,嘴是用来吃饭和说话的,不是用来放屁和喷粪的!”